人类学习过程经历了口头文化时代的口耳相传，到读写文化时代的书籍印刷和读写传播，再到互联网时代的计算机视频和网络的演变过程。这个演变促成了从传统学徒制到学校教育，最后到终身学习的两次教育变革。人们热衷学习，生生不息的追求着智慧。当问到人们什么是智慧的时候，多数人便哑口无言。

心理学家对能力、记忆、情绪等早已给出操作性定义，谈到智慧仍无明确说法。人们喜欢从经验中学习追求智慧，而民谚关于经验的说法莫衷一是，有时说「经验是最好的老师」，另外又说「经验是傻瓜的老师」，在追求智慧的路上有着深深的分歧。

十月份拿到《经验的疆界》这本薄薄的小书，心想可一口气读完，读着读着大脑就开始游移，一是被作者的洞见折服，更多的是字里行间的微言大义过于深奥，一时半会难以消化。阳老师评价，「整本书不到一百页，但句句有出处，每页有洞见，可谓字字珠玑。与其说这是一本组织行为学的书，不如说是一位老人，到了晚年，回顾一生，临行前，给后生小辈送上的珍贵礼物。」你想问作者是谁？詹姆斯·马奇。

马奇是谁？

在中国或是心理学界大家对司马贺都相当熟悉，或早有耳闻。那马奇是谁呢？2003 年《哈佛商业评论》发了一篇 200 位管理大师排行榜，问这些大师们：谁是你心目中的大师？排第一的是 20 世纪最伟大的管理思想家德鲁克，排第三位的是跨学科通才，诺奖得主司马贺「赫伯特·西蒙」，而德鲁克之后，西蒙之前则是几乎没有任何知名度的詹姆斯·马奇。马奇（1928.01 — 2018.09）是斯坦福大学管理学教授，同时讲授政治学、社会学、教育学等，名副其实的多领域大师，一位低调注重审美的大师，一位诗人，一位「大师中的大师」。

智慧是什么？

体验式学习反对传统教学，它提倡一个直接认知、欣然接受、尊重和运用当下被教导的知识及能力的过程。传统法中听课者像空杯子等着授课者从壶中倾注，将知识倒入杯子。体验式更像从经验中学，有时只是简单的复制与成功相连的行动，抑或使用比较高级—理清因果关系的方式。体验式学习被认为是人类智慧的要素，是人类适应环境的方式，是提高行动与环境匹配度的重要机制。马奇认为智慧两个要素，一是「有效地适应环境」，二是「优雅地诠释环境」。体验式学习会带来改变，但不一定促进智慧，有很多错误。马奇认为智慧适应的两种模式是「低智学习」和「高智学习」。

低智学习

低智学习指在不求理解因果结构的情况下复制与成功相连的行动。比如现在社会新出来一个热点后，淘宝店家会蜂拥而上，随处可见的爆款商品。我们去旅游，仔细观察也会发现，全国各地公园、景点门口卖的小玩具都大同小异。低智学习复制成功雅在简单，有三种机制。

• 试误：亲自摸索、不断尝试，观察结果，复制与成功相连的行动，回避与失败相连的行动。比如桑代克的迷笼实验。将饥饿的猫关进笼子里，笼外放有食物。猫进入迷笼，本能地作出许多反应。猫偶尔触动了迷笼的开关，把笼子打开，得到食物。如果将猫再次放入迷笼，猫在笼中的紊乱动作将减少。最后将猫一放入笼中就立即触动开关，得到食物。

• 模仿：观察其他行动者的经验，其他行动者采取什么行动获得了成功，那就采取什么行动，其他行动者采取什么行动遭受了失败，那就回避什么行动。比如现在共享经济很热，看到小黄车、摩拜的巨大流量后，许多企业纷纷效仿，换汤不换药的推出各自的品牌。

• 天择：繁殖与成功相连的属性，淘汰与失败相连的属性。

成功有时是可以复制的，比如随处可见的连锁店、加盟店，但我们也要清楚其面对的问题。我们现实世界是一个大的混沌系统，是复杂的，充满了随机的不确定性。做心理学实验喜欢信号清晰、噪声小、样本大的结论，那么现实的经验就是信号弱、噪声大、样本小。

高智学习

高智学习指努力理解因果结果并用其指导以后的行动。如人们做学问：观察历史经验，理解深层因果结果，形成知识，加以记录，进行传播。高智学习通过故事和模型进行学习，做心理学实验我们也常讲要 tell a good story，建立各种模型。人类的认知偏见会高估自身的复杂度，低估环境的复杂度。因为过于自负，会把事情弄的特别复杂，而大脑又偏好模式，无法深入思考。

这就不得不提「最大可理解复杂性」。一方面，故事和模型必须精妙复杂并显得有趣，以彰显人类的智慧；另一方面，故事和模型又必须简单到足以让人理解。设计心理学中诺曼提到人们偏好中等复杂的产品设计。「工业设计之父」雷蒙德·洛威发现，人们总是喜欢新奇的东西，但如果过于新奇，又会让人感觉到害怕。所以他的原则是「尽可能地前卫，只要能被人接受」。

人类存储、回忆历史的能力有限，对服务于当前信念和欲望的重构记忆敏感。人类的分析能力有限，对加诸经验之上的框架敏感。人类固守己见，对支持先入之见的证据不如对反对先入之见的证据挑剔。人类既歪曲观察又歪曲信念，以提高两者的一致度。人类偏爱简单的因果关系，认为原因必定在结果附近、大果必定有大因。与比较复杂的分析相比，人类更喜欢涉及有限信息和简单计算的启发式。

人类的认知特点，让我们追求智慧过程中，免不了进入疆界。从经验中学习我们能找到次优解，找不到最优解。经验也许是最好的老师，但不是特别好的老师。

后记

马奇一直说自己是一个教师，只是一个教师，把学生们当成宝石，用自己的有限时光把他们磨光一点点。下面是马奇退休在斯坦福大学上的致辞。

大学只是偶然的市场，本质上更应该是神殿—供奉知识和人类求知精神的神殿。在大学里，知识和学问之所以受到尊重，主要不是因为它们能够造福个人和社会，而是因为它们象征、承载并传递着有关人性的见解。高等教育是远见卓识，不是精打细算；是承诺，不是选择；学生不是顾客，是寺僧；教学不是个人工作，是圣事；研究不是投资，是见证。